“我认得你,你也认得我不是吗?”顾修澜语气很轻,好似此刻外头的雪落梅枝,悄无声息。
沈玥心里不免咯噔一下,他语气虽轻,却让沈玥心里如同湖水中投入了一枚石子,掀起一阵波澜久久不能消散。
他如何知道我认得他。
难不成是慈恩大师将自己重生的事告诉了他?
这不可能!他明明昨日才进京,根本没时间见到慈恩大师。
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
沈玥本想借助这位大皇子来复仇,拉太子下马。
却不想,这位大皇子竟然一身谜团,倒是让她有几分看不清。
其实,上一世,在沈玥跟太子顾修远大婚当日,敬酒时是见过这位大皇子的。
对于这位皇兄,沈玥当时也曾提醒过顾修远,此人非池中之物,手握南疆百万雄兵,实在不得不防。
沈玥胸怀韬略不输男子,虽然身在闺阁之中,并未见过这位常年戍边的大皇子,但自幼在府中也常听父亲和兄长谈起,此人乃诸皇子中的翘楚,身份尊贵,文治武力都是拔尖的,治军严谨,又心系百姓,无论在前朝还是军中,威望都颇高。
这样一个身份贵重,地位又高的皇长子,无论何时都会是顾修远的一个隐患。
因此重生以后,沈玥心里盘算过后,能想到助她复仇的最佳人选,无疑就是这位皇长子。
她已经谋划过,这一世她是决计不会再嫁给顾修远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,如非要嫁给一个皇子,那么这位手握重兵,身份贵重的皇长子,无疑是最佳人选,更重要的是,他活不了太久。
因而,沈玥才想找机会与这位皇长子结盟。
可是,他们明明才初相识,顾修澜又怎么会认识她?
就算他找人查了她的底细,又是如何知道她是重生。
莫非?
你也重生了?
沈玥心里冒出这个念头,不由得脱口而出。
她惊愕不已,眼睛里带着疑问直直盯住顾修澜。
却见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,只是眼眸中暗流汹涌。
他单手握着青瓷茶杯,细细品着杯中茶水。
顾修澜跟他的弟弟顾修远一样的十指修长,只是可以明显看出,他掌心不似太子那般细嫩,反倒是因为常年骑马射箭的缘故,那手掌带了一层茧子。
此刻他握着茶杯的手指也是骨节分明,似乎蕴藏着不可见的怒气。
面上寂静如海,心中暗潮汹涌。
过了片刻,似乎是平复了心绪,顾修澜才放下茶杯开口:你可听说过我的母后?
他答非所问,让本就有些错愕的沈玥更加回不过神。
他的母后?
那不就是已经故去多年的当今皇上的原配嫡妻:淑德皇后
提起先皇后,沈玥不由得蹙眉,随即恭敬垂首答道:听我母亲说起过,淑德皇后品行高洁,为人宽厚,乃天下女子之表率。
她这一席话,竟好似暖风,吹淡了顾修澜眸中的寒意。
他转头望着轩窗外的一株红梅,好看的侧脸恰似冰峰初融,让人心动。
此刻,他许是沉浸在了对母亲的思念中,容色温柔,身上肃杀之气也敛去几分,只是那双剑眉还是微微蹙着,好似永远也熨不平的结。
有一刻,沈玥竟然有种莫名的冲动,想要抚平他眉间的那个结。
这样好看的男子,应该跟那个太子一样,谈笑风生,云淡风轻,不该如此满身风霜。
“难为你小小年纪,竟然还知晓我母后的谥号。”顾修澜的声音许是喝了热茶的原因,带了些许暖意。
他徐徐开口“我母后是在我七岁那年,生我妹妹的时候难产薨逝。一尸两命。”
一尸两命两个字,猝不及防闯进沈玥耳中,她心里一阵抽痛。
上一世,她也为人母,也有过一个孩子,也,一尸两命!
只要想起自己那个孩子,沈玥心里还是撕心裂肺的疼。
她神色变了变,极力克制住心中恨意。
再看向顾修澜的时候却见他那眼中透着一丝悲悯,也正望向自己。
“跟你一样,我母后的死是被人所害”
顾修澜用最平静的语气,说出了骇人听闻的深宫秘闻。
沈玥定定看着他“殿下,如何知晓?”
这句话,一语双关!
他怎知淑德皇后乃是被人所害,又怎知沈玥也被人所害?
“正如你心中所想,我同你一样,重活了一世”
顾修澜淡淡丢下这句话,就起身走到了窗边,负手而立,望着窗外的红梅雪景。
冬日晌午的晴好天光下,他高大挺拔的身影,立在灵隐寺偏殿的轩窗边,一身玄色绣暗纹常服,腰间束着同色腰带,只那背影都煞是好看,这一幕,多年后仍深深刻在沈玥的心中。
在经历上一世的家破人亡,背叛杀戮后,沈玥内心其实伤痕累累,且惊惧忧思,常常深夜都难以入眠,
顾修澜就这样在这个寻常的冬日午后,跟她徐徐讲述了他的上一世。
原来,上一世的顾修澜,一如今天,嫡皇后所出的嫡子,既是嫡子又是长子,深受他父皇爱重。可惜好景不长,七岁那年嫡皇后难产而亡,从此以后皇长子交由孟贵妃也就是当今太子的生母抚养,他也因此和顾修远一同抚养长大。
顾修澜年长太子三岁,孟贵妃自幼对他倒也是疼爱有加,甚至更胜过她自己亲生的二皇子顾修远。
八岁开始,孟贵妃以他喜爱舞枪弄棒为由,回禀了圣上为他请了师傅教授武功。
顾修澜习武极有天赋,十三岁就跟随镇国公在军中历练,文治武功可谓都是诸皇子中的头筹。
到十五岁他在军中的威望已然不逊于将帅世家的镇国公。
在一次大败南蛮军队时,他带兵追赶败军,不想却中了埋伏,深受箭伤,而且那箭上淬了剧毒。
虽然救回了性命,但毒液无法根除,因而折了寿命,太医们拼尽医术也只能保他十年寿命。
因此,呼声最高,身份最贵重的皇长子,彻底与皇位失之交臂。
也是在同年,皇上因为他的伤几乎一夜白头,身体每况愈下,在大臣们的屡次进谏下,只得册立二皇子顾修远为太子,入主东宫,以固国本。并于两年后,赐婚镇国公嫡女沈玥为太子妃。
大皇子封为恒王,自请远赴南疆戍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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