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耳畔呼吸滚烫,似是要落下泪,“姐姐,再等等,我会给你最高的那个名分。”
于是我等了一天、一个月、一年。
两年、三年……十年。
等到良弓藏、走狗烹,我被摒弃、被厌恶,被利用了整整十年,却还在傻傻地幻想着,某日他会实现承诺。
密密麻麻的、已经修复的旧伤仍在那儿犯疼,我捂着胸口,泪水淌了满脸,泣不成声。
可耳边传来系统尖锐的提示音。
是了,我要死了。
钦天监分明预测过今日天气晴好,天坛前却依旧风声猎猎。
阮潮生护着脸色有些发白的顾倾月,低声安抚道:“即便狂风大作、风雨如晦,我也照娶不误。”
望着顾倾月微微垂下的娇嫩泛红的脸,阮潮生恍惚间却觉得有些眼熟。
好似当年有个人也如同这般,羞怯地低下了头。
那是他叫了千万声的姐姐。
那时候他不会写字,不会武功,不会谋略,总是被人欺负。
是她,一遍又一遍的将他护在怀中。
可如今,他身侧之人不是她。
不知为何,早已冰冷的心此刻竟生出一抹刺痛。
等大婚结束之后去看看迟文月吧,他这样想着。
他牵着顾倾月走上天坛,台下文武百官鸦雀无声,唯有一人微微昂着头,看向身着喜服的帝后。
是陆怀安。
阮潮生嗤笑一声,冷冷地看了回去,陆怀安随即低下了头。
他心中升起怒气。
为何每回陆怀安都和他喜欢上同一个人?几年前也是如此,现在也是如此。
这个念头刚刚浮现,阮潮生便不由得一怔,他不敢再细想自己曾经对谁动过心,只是无意间死死攥紧了顾倾月的手。
“陛下。”顾倾月痛得低呼一声,娇嗔道,“握我这么紧做什么?”
他没有说话,只是松开了手。
奉天殿宝案前,掌节正史高声宣读圣旨内容,阮潮生却莫名有些心神不定。
他的视线在台下逡巡,似乎要找到谁的身影。
众人静寂时,有侍卫快步跑到案前,满脸惶恐地跪下。
“报!”他顾不得被百官注视,发着抖说,“陛、陛下,迟姑娘跑出了宫,现在站在了城墙上,似乎、似乎要跳下去!”
阮潮生的心猛地一沉,站在百官中的陆怀安更是蓦然一僵,他们抬起头,果真看到不远处城墙边站着一袭红衣的女人。
隔得远,并不真正能看清她的脸,可他们心里都清楚,那就是迟文月。
顾倾月没想到迟文月如今还要来横插一脚,只觉咬牙切齿,强压着火气道:“陛下,她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,你不是说过吗,她长生不老,还拥有不死之身,她不会死的。”
是啊,那人明明不会死不是吗?
可阮潮生心底还是生出了巨大的惶恐,下意识地挣开了顾倾月的手。
“陛下?”
他顾不得顾倾月惊愕的神色,自顾自道:“朕不过是去看看那个女人耍什么花招,很快就回来。水心,在这等朕。”
文武百官并不知发生了何事,唯有陆怀安脚步踉跄,跟在阮潮生身后,飞快的朝着城墙处跑去。
“迟文月,”阮潮生厉声怒吼,“你在做什么?你又死不了,别想着哗众取众,赶紧给朕下来!”
他看不清迟文月脸上的笑容,下一刻,只看见那人说了最后一句话,而后不管不顾纵身而跃!
她说的是——
“你错了,阮潮生,这一次,我终于可以彻底离开你了。”
血红的长裙在空中飞扬,宛若垂死的蝴蝶,猛地砸落在阮潮生眼前!
与此同时,耳边传来一声巨响。
【宿主7092任务失败,宣布抹杀!】
第九章
漫天的大雪落下,阮潮生却连眼都不眨,他半跪在迟文月身边,好似一尊雕塑。
也许是一个时辰、两个时辰……
肩头的雪积了厚厚一层,连鲜血都凝固了,他才哑着嗓子开口。
“迟文月,”阮潮生用那种颐指气使的语气说,“别装了,给朕醒过来。”
早在迟文月跳下没多久,御医就已经来过,他战战兢兢地为女人把过脉,确认这已经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尸体。
只是任谁都能看出此时阮潮生摇摇欲坠的神思,他不敢妄言,深深地伏跪在地,磕了个头。
“陛下,”御医艰涩地说,“臣无能,诊断不出……”
阮潮生却看也不看他,只是执着地待在迟文月的尸身边。
“她装的,”阮潮生喃喃道,“她不会死的,这么多回她都没死。”
他想起迟文月是个很怕冷的人,所幸便站在她身边,等待这人冷得受不了了爬起来,他便要狠狠地责罚她。
可直到天渐渐暗了下来,台上的顾倾月哭得发抖,被侍女搀扶下去。
这场封后大典俨然成为了一个笑话,众人都散去了。
迟文月也没有醒来。
她的脸色青紫,在雪地里显得不像生人的模样,手上还攥着那枚发簪。
身上的白裙早已被染红,与身着婚服的阮潮生待在一起,好似一对新婚夫妇。
阮潮生轻轻地眨了眨眼,抖落些许雪尘。
“迟文月,”他自言自语道,“你若是现在醒来,朕便原谅你。”
“你不过是不想让朕娶顾倾月,是不是?那便遂了你的意。”
“莫要再装死,欺君罔上可是大罪——”
他的话音未落,身后传来喑哑的男声。
“陛下,”陆怀安说,“文月死了。”
阮潮生置若罔闻。
“她真的死了,”陆怀安的声音几乎要被风雪吹散了,他牵起迟文月的手,轻轻附在阮潮生的手心,“活人是不可能这么冷的。”
“住嘴。”阮潮生的脸色阴鸷得可怕,冷冷地说,“陆怀安,莫要仗着你刚得胜归朝,便在朕眼皮子底下撒谎!”
“你不是喜欢顾倾月么?!还是说你那日的话语不过是骗朕,实际上你还爱着迟文月,你想支走朕,然后带着她跑,是不是?!”
滔天的怒意掀翻了阮潮生的理智,他死死地盯着陆怀安,不住气喘。
陆怀安愕然地看着他。
他又怎可能听不出阮潮生话中浓郁到化不开的妒意,惊道:“你知道我收到了文月的信鸽?”
“暗通曲款,”阮潮生冷冷地说,“其罪当诛。念在你护国有功,朕暂且不杀你。”
“即使你要杀我,我也要说,”陆怀安深吸一口气,“陛下,迟文月死了!”
“住口!”
一国之君和将军宛如两个发狂的野兽般扭打在一起,他们咬牙切齿、目眦欲裂地瞪着对方,仿若杀父仇人。
直到阮潮生被一拳打翻,摔在了迟文月的尸身边。
那冰冷的温度令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,发着抖扭过头。
迟文月不会醒了。
第十章
阮潮生踉踉跄跄地站起身,脸上还带着一点血渍。
他将迟文月从雪地里抱了起来,紧紧拥在怀中。
似乎捂热了,就能唤醒她了。
滴滴答答的血化了,淌了一地,可迟文月半点没有要醒的意思,反倒是冻得阮潮生脸色青白。
他就这样抱着她,穿过一路的风雪,走进自己的寝殿。
寝殿内燃了炭盆,宫人颤颤巍巍地跪着,没有人敢抬头。
“滚,”阮潮生轻声道,“都滚出去!”
他们忙不迭地离开了,跑得比见了鬼还快,阮潮生亲自去拎了一大桶滚烫的热水来,一点一点擦净迟文月斑驳的血痕。
她的手腕上密密麻麻叠着刀疤,是昨日顾倾月留下的,已经愈合不起来了,赤裸地裸露着发粉的肉。
阮潮生垂着头看她闭上的眼,一滴泪水砸在了迟文月脸颊上,顺着她的脸侧滑落下去。
好像她哭了。
阮潮生见过很多次迟文月流泪,这次分明不是她的泪水,他心中却沉闷地钝痛起来。
“文月,”他低低地唤她,“文月姐姐。”
这是许多年没有叫出口的称呼了,竟然阮潮生觉得有些陌生,早些年间迟文月生得那副模样时,他被勒令只能叫姐姐。
到后来他弱冠了,迟文月看上去比他还小上一些,他便不怎么愿意这样叫了。
只有在祈求迟文月什么事儿的时候,他才这么唤她,迟文月一听就心软。
“文月姐姐。”
他的头埋进她的颈侧,意外没有嗅到什么血腥味,天太冷了,她被冻得只剩下一缕幽幽的兰香,是迟文月身上总有的。
就好像她